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浏览文图/应志刚
早些年,遇到不顺心的事,会去寺庙走走。
但后来发现,寺庙里也不清净。
你见了各尊佛、菩萨,就跟古时见了官吏一般,不磕头跪拜一番,总恐会被秋后算账。
但若真的入内跪拜,其实你也无所求,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看着你躲避不开的功德箱,到底要掏不掏钱呢?
不掏钱,总感觉少了点孝敬,不但佛菩萨会嫌弃,就连门口坐着的居士,也不会给你好脸看。
掏了钱,自己原本指着这点银子打个牙祭,抠抠搜搜吃相已经难看,再捱到出了庙门嘀咕几句,被佛菩萨听了去,又担心遭了报应。
战战兢兢,到底是冒了一身油汗,狼狈逃出来。
这个周末,心里又有些无法排解的心事。
沿着阳澄湖飞驰一圈,湿热的湖风,徒增几许愠恼。
心情糟糕的时候,你会感觉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人聊天。
没有人会真正懂你,所以自己不爽的时候,还是不要去找朋友,就像强求别人听你说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一样。
想起沈周墓就在不远处,干脆奔了过去。
拜望先贤,他就躺在泥土里,不会说话,但那股子精气神还飘荡在世间,让你心甘情愿去膜拜、去仰视。
或者,透过时空的阻隔,搭通了勾连宇宙的脑电波向他求解。
先贤沈周,是明代吴门画派的创始人,一生隐居在苏州的阳澄湖畔。
对于书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,但暗下思量,既然有“派”,那必定有种“精神”,将一派文脉传承下去。
吴门画派之所以仍被当代的文化人津津乐道,或许正是契合了文人对于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、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心中久远的那片乌托邦的遐思与追忆。
历史浮躁的车轮滚滚,桃花源梦想的轰然倒塌,诗意的栖居地现实中求而不得,悲苦的人们知道,“远方”不在未来,而在于回眸怆然涕下的过去。
我们内心的原乡。
怀着沈周《渔庄村店图》,走进他一生未曾离开的故土,你终于能够明白,心里有个有趣的故乡,人才不会无趣,不会寂寞。
“渔庄蟹舍一丛丛,湖上成村似画中。”
这样的景象至今没有改变。
阳澄湖是大闸蟹的故乡,这里围网养殖由来已久,若你到过阳澄湖,那层层叠叠于开阔湖面上的蟹网,仿似晕染开去的涟漪,令人无限遐想。
而每到菊黄蟹肥之季,更是能从空气里嗅到那种蘸着醋香姜辣的鲜腥味,一旦寻味而去入得蟹庄,不大快朵颐一番又怎肯离去。
当你走进湘城老街,踩在沈周曾徐徐前行的石板路上,闻着磨房里湘城麻饼的香味,一抬眼,一座古老的砖雕门楼亘在面前。
上面耕读传家的字眼,透出几丝墨香书卷味。
人家门前的一株老槐树,佝偻着百年的身体,探头去望开阔水面上,布满皱纹的影子。
一只飞鸟掠过,打碎了对岸人家的倒影。
涟漪层层漾开,恍惚前世的场景,咻地扑面而来。
沈周在《西山记游图》中题墨,“辄放笔想象,一林一溪,一峦一坞,留几格间自玩。”
画间流淌着江南水乡的绿肥红瘦、莺飞草长、细水长流的日子,无处不在的家常。
生在江南是一种福报。
江南韵味绵长,只有内心怀揣美好精神原乡的人,才能品读出她的淡泊与雅致。
这种存于内心的美,足以让高耸的都市丛林、物欲横流的时代汗颜。
而你也终于明白,你的欢喜、你的悲伤,都源于你所无法企及的原乡。
她不存在于地理,她是意识的起点,心灵的源头。